『食物语·璧喻520 13:00』一步之遥
『一』
东璧龙珠坐在窗前,手边搁置着一本摊开的皮质笔记本,遒劲的字体晕染在纸面上,笔锋之凌厉正如它的笔者。
按照空桑的时间流转来算,自他离开大唐来到这里,已有一年多的时间。
“今日麻婆豆腐与剁椒鱼头大打出手,毁坏空桑厨房——记录者,东璧龙珠。”
房间的窗户大开着,窗前悬着只一掌大的木偶,脸上贴着它的主人乱涂的鬼脸,在轻风的吹拂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影子落在东璧龙珠的日记本上,引得东璧不得不伸过手来将它扶稳。
说来,今日那人竟不曾睡到日上三竿。自己醒来时,身边的床垫上只剩下一个等人大的木偶,鬼脸仿佛赤裸裸的嘲笑。
罢了。东璧龙珠摇摇头,索性将那只小木偶从窗前取下来,拿在手里把玩。
一阵劲风掠过,连带着面前未曾合上的笔记本都被翻过几页。东璧龙珠凝眸望去,果然是飞龙汤扇着翅膀倏然而过,要与屋顶上的烤乳猪一较高下。
单从战斗力来看,大约他们要体会屠苏酒的语言艺术了。
东璧龙珠将木偶放至手边,正低头要补充些什么,却见眼前的本子已被刚才拿道劲风掠过几页,翻出张夹在其中的纸片来。
何时夹进去的?东璧龙珠皱眉,将那纸片拿起来细看——竟是一张预告函?
“戌时,临淮楼。”
落款仍是那简笔画的小鱼。
临淮楼,空桑从未有过这样的地方。
东璧龙珠将纸片捏在手上反复端详,又拿近嗅了嗅,眉头越发深皱起来。
三鲜脱骨鱼常年将曼达之花配于身前,时日久了身上便也沾染上那异域之花的香气,预告函上也不例外——而眼前这张预告函上,连笔墨的气息都已淡得若隐若现。
这预告函究竟从何而来,临淮楼又是何处?
东璧龙珠细细思付着,倏然想到什么似的,一把拉开桌前的抽屉——除了空桑少主平日里送来的锁型小玩意儿外再无他物。
先前在楼兰,他截下的那把属于那条滑鱼的匕首,不知何时已没了踪影。
虽然不知是何时被取走的,但嫌疑人只能是三鲜脱骨鱼。再结合那张看起来颇有些年月了的预告函,东璧龙珠心下隐约已经有了计较。
与他在一起的时日,从未曾有过长久的平静或起伏。三鲜脱骨鱼不是安于清闲的性子,平日里总要在莫大的空桑找些事来折腾。自从手熟了万象阵的操作,偶尔蹦跶到空桑以外也不是没有过。如此,便能解释这人为何一大早的便跑没影了。
只是,他会去哪?
东璧龙珠手上拿着那张纸片在房间里踱步,俨然将熟悉的卧房当做了案发现场。
“叩叩叩——”正在这时,耳畔乍然响起一阵敲门声,月饼手上拿着一封信函,小心翼翼地等待着。
『二』
今日也是临淮楼生意兴隆的一天。
白发少年站在柜台后面,眼中是进进出出的客人,有面熟的也有陌生的,大多数人都如他一般,清亮的眸子里盈满笑意。
少年执着一支笔,修长的手指将一旁算珠拨得噼啪作响,时而顿住片刻,似乎是那少年对算账仍有些生涩。
这声音不多时便淹没在了喧闹的酒楼里,伴随着满堂鼎沸之声飘入灯火中,化作了经久不息的灯芯,点燃这繁华都城的一角。
“阿喻,账可算清楚了?”
“不多不少,正好算清白公子欠下的酒钱。”阿喻抬起头来,右手从算盘上抬起,手腕轻轻翻转过来舒张开五指,笑道:“不知白公子准备何时还呢?”
他口中的白公子闻言反倒笑了,一手撑在桌上说道:“这天下花大价钱求我写诗的人不在少数,你却只在意那几个酒钱,岂不是太过无趣了?”
“天下人都爱你的诗,只因白公子的诗配得上这盛世之音。而白公子爱我这临淮楼的酒,是因着这里的美酒配得上白公子的气度。白公子作诗成全天下人,临淮楼以美酒成全白公子,这酒账若不算清,诗债又如何算清呢?”
“哈哈哈哈哈,阿喻小友倒真有个性,不愧为我白琊的知交!”带着些酒意的公子闻言朗笑数声,半倚在桌上伸手拍了拍阿喻还有些瘦削的肩膀,凑近了些低声道:“既是知交,我也不瞒你。早先有官府中的酒友闲聊时提起,当官儿的嫌你这临淮楼气势太盛,不与他们行方便,正暗自打着你这里的算盘。我知你是绝不肯屈服的,且先提醒你,倘若有官府的人前来传你,万万去不得。”
阿喻听着,暗自叹了口气,将桌面上的算盘与账本都拨往一边,翡翠般的眸子里仍盈着几分笑意:“谢啦,不过临淮楼从未行过违法乱纪之事,又有何惧?”
“你……罢了。”白琊闻言兀自摇着头,从袖中滑出一把鱼骨匕首来搁置在桌安上推向阿喻,“官场污浊,与你自是说不清的,这个便留给你防身用吧。”
“唔?”阿喻接过那把鱼骨匕首放到眼前端详,疑惑道,“有这个必要吗?”
“……”
刀锋映出少年清澈的眸子,与凛冽的寒光融到一处,而那微醺的青年却不知何时已没了踪影,只留下隐约的酒香混合着不知名的香气还萦绕在原地,不多时也一同没了痕迹。
『三』
兜帽遮去了青年的大半张脸,只留下几缕白发松散地垂在身前,衬着他唇边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里没有怪盗“千面之影”,甚至没有几个人认识临淮楼里那个热情机灵的白发少年。他便索性去了伪装,只当自己也是这盛唐气象福泽之下的一员。
青年缓缓跟随着人流,宛如随性的游人只顾信步而行,眼中只管尽收大唐国都的盛世风采。
——他却并非漫无目的。
密集的人群朝着官府的方向渐次稀疏,青年不知何时已经翻上了外墙,只一个闪身便隐入了墙角暗处。
小衙役全然没有意识到青年的存在,只毫不在意地从不远处经过。只一个转身,墙角处便也走出来一个衙役模样的人,低着头在官府内四处晃荡起来。
对于自己的性格,青年再清楚不过。先前扮作白琊时提点的那翻话未必能起到什么作用,保险起见还是先来官府走一圈的好。
他顶着一身衙役装扮,一路上自然畅通无阻,只是转了一圈下来并无什么发现。正当青年绕过正堂跨入后院时,衙门大门口处传来一阵骚动。青年仗着自己一身衙役装扮,往那方向走了几步,远远望见似是有什么人被迎了进来。再靠近些看,青年呼吸一顿,眉头不自觉地皱在了一起。
“东大人,实在不好意思,这次的案子实在棘手,否则也不必劳动您亲自前来……”
“不必多说了,直接谈一谈案子的情况吧。”
那位“东大人”还是那身青年再熟悉不过的装扮,威严磊落。明明是相同的面容,眉宇间相较于记忆里似是多了几分冷冽,也更有意气风发之感。青年自嘲般暗笑一声,故作不经意般从二人身后擦肩而过。
仅一步之遥,却相去甚远。
似是听到了青年匆匆行过的脚步声,东璧龙珠脚步未顿,只回过头来轻瞥一眼。跟在旁边的官吏见状也转过头来,见是府中衙役,便扬声唤道:“那边儿那个,去给东大人把客房整理出来!”
“是。”青年点头应下,转身便朝着后院走去。东璧龙珠的目光只从他身上匆匆掠过,便被那名官员引入正堂议事。
待暮色已深,东璧龙珠踩着盈盈月光由小厮领回客房,一张纸片却已躺在桌案上,恍如静待多时。
“戌时,临淮楼。”
『四』
“我看啊,你们这临淮楼还不如趁早关门的好!”
翌日午后,正是客流如潮水般的时间,临淮楼内却是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衣着华贵的公子哥身上,或是气愤,或是幸灾乐祸。
“临淮楼若是要关门,也定是在你那玉湖清倒闭之后。长点心吧张小少爷,少来闹几次,你爹那玉湖清还能多几个给薄面的熟客。”
掌柜打扮的妇人靠在柜台上,对着满厅的客人笑道,“临淮楼走到今天靠的是真本事,这可是有目共睹的。”
“嘁,不过是一群贫民窟里的渣滓,还真以为自己有变凤凰的一天么?”
只听那张姓小少爷话音未落,紧跟着便是一声惨叫,整个人面上一痛,不受控制地向后跌去。
掌柜的身侧,阿喻挥拳的姿势还来不及收回,右手紧握成拳状,似乎正打算再扑上去补两下。
“阿喻。”掌柜的见状,轻轻抬手拍上少年的肩膀,将他拽到自己身后。被打翻在地的张家小少爷挣扎着呻吟两声,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满脸的愤怒却又不敢发泄,只能撂下一句“等着吧”便悻悻跑出临淮楼,引得周围的食客一阵嘲笑。
“秦姐,我……”
“没事。”掌柜的笑了笑,引着阿喻绕到柜台后面,熟练地打起台上的算盘,“当初是你把我们这些人拉到一起开的酒楼,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只是这两年临淮楼树大招风,抢了玉湖清的生意,怕只怕……”
“我就是来说这个的。秦姐,刚才有个小厮来传话,说是官府让咱们的人去谈谈搬迁的事。”
“搬迁?”
“嗯,但临淮楼才站稳脚跟没多久,我想不会有人同意搬迁的,我打算去官府回绝了。”
掌柜的思付片刻,终是叹了口气道:“去吧,记得小心些,不要硬碰硬。实在不行就先应下来,回来再做打算。”
“嗯,那我走啦。”阿喻眯起一双眸子笑了笑,本欲直接出门,抬脚时脑内忽然想起昨天白琊的话,想起那把泛着寒光的鱼骨匕首。再三权衡之下,他终是拐向自己的房间,将那把鱼骨匕首藏到了袖间方才出门朝着府衙的方向走去。
“就这样,结案吧。”
东璧龙珠领着一众衙役返回官府时,那名官员并没有迎出来。东璧龙珠本就不喜应付那聒噪的官员,现下正合了他的意,索性一面走着,一面交代案件的收尾工作。
待熟练地吩咐好一众衙役,又亲眼看着犯人被压下去候审,再抬头时东璧龙珠已经走到了后堂。那官员的确在这里,却似乎正与什么人争执不休。东璧龙珠顿下脚步,隔着一扇窗棂沉默地听着。
“大人,临淮楼现在并不适合搬迁,还请大人为我们这些小民考虑一二。”
临淮楼?
东璧龙珠想起昨夜桌上那张来路不明的纸片,微皱了下眉头。
“让你搬你就搬,那块地现在划给玉湖清了,若是不搬,你们就并去玉湖清吧!”
“凭什么?!那快地方本身就是贫民窟,如何说划就划了?!”
东璧龙珠懒得去计较他们争论的内容,其中关窍那名少年不明白,他却是一清二楚。想来应是官员收了哪个豪绅的好处,这才有心思去打压一座生意正兴隆的酒楼。
只是那张纸条是什么意思?莫非有人知道了这事,要来替那酒楼申冤?
但自己来此本就是偶然,什么人能提前猜到自己被调拨到这里协助查案,又神不知鬼不觉地留下纸片?
正兀自想着,屋内的争吵似乎停了下来。那少年气极似的扔下一句“不搬”转身便走,出来时与东璧龙珠擦肩而过。
那是一个年轻的白发少年,眼瞳翠绿,面容俊秀,令人很难想象他曾在贫民窟生活过,如今还开起一座酒楼来逆天改命。
东璧龙珠沉默着看他走远,屋的动静也不曾逃过他灵敏的听力。那官员唤来候在一旁的小厮,吩咐了几句方才迎出来,脸上堆着教人厌恶的笑容。
“东大人,这案子多亏了有您才能这么快结案呐!今晚我做东,在玉湖清为您好好接风洗尘,以表谢意!”
“不必。”东璧龙珠冷着一张脸应道:“今夜还有其他安排,不劳烦了。”
『五』
日暮西沉,万家灯火渐次亮起,如水波般由长安城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酒肆胡姬将渐深的夜幕作了足下的舞台,踏着皓月星辰,迎着欢声笑语,似是要沉醉在整个盛唐里,于一番美梦中翩然起舞。
东璧龙珠正是踩着这样的暮色赶到府衙的。门口的衙役正好奇为何这位自称有要事的东大人不到一个时辰便去而复返,他身后带着一众人马却容不得衙役一一打量过来。紧跟东璧那人一身文官打扮,发髻高束,灰色外袍下的双手置于身前,手中紧执着令签筒,只一眼便知定是朝中官员。
东璧龙珠料定门口的衙役不敢阻拦自己,带着一众人马气势汹汹地闯进了府衙。
看门的衙役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莫说拦下东璧,甚至连通报都未曾想起,便听东璧厉声喝道:“县丞李玄何在?!”
“东东东……东大人,云、云谨录事,这……这是……”不等东璧下令搜查,那县丞便自己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一手扶着尚未带稳的乌纱帽,躬着身子惶恐地看向东璧。
东璧懒得看那县丞的模样,只朝云谨递了个眼神,便听后者呵斥道:“县丞李玄收受大额贿赂、中饱私囊,其人不学无术,现查明科考时同涉嫌舞弊。依照大唐律法,剥其官职,压入大理寺候审!”云谨话音一顿,李玄显然被那一连串的罪状吓蒙了,瘫跪在地上求饶。
令签被用力抛掷在地,录事参军带着厌恶的眼神看向他,扬声喝道:“伏法吧!”
东璧龙珠沉默地站在一旁,听至那声“伏法吧”时,眼中竟露出一闪而过的笑意,面上却不曾表现出来,只点了一拨人彻查整个府衙寻其贪污的证据,自己则脚下生风,径直走向前日暂住的房间。
“戌时,临淮楼。”
纸条还晚好无损地躺在纸上,东璧拿起来嗅了嗅,熟悉的曼达花香萦绕在他鼻尖。他将纸片撕去一角,放进随身携带的“寻香”中,继而将那纸片贴身收好,趁外面还在一片混乱之时悄无声息地快步离开了府衙。
寻香所指之处,此刻已是一片烈焰。
火光在风中叫嚣着要将所到之处吞噬殆尽,如同在灯火通明的夜里奏起一支胡璇舞,火焰踩着风的节拍,一路烧进少年惊愕的眸中。
此后无数次午夜梦回,不论是苍凉戈壁还是繁华都城,都有一场熊熊燃烧的大火,似是永远无法熄灭,硬要将少年炽热的心脏焚灼成灰。
阿喻早已无暇顾及路人的劝阻,只身冲进一片火海之中。往日熟悉的布置在火光中一片狼藉,他的亲朋好友,那些曾经对他笑着的人,早已不知被埋葬在何处,亦或是正在火海中苟延残喘,渴求着最后一丝希望。
皮肤在冲进来的一瞬间就被烈焰灼伤,他却顾不上这些细碎的疼痛,只在火海里呼喊着,嗓子被高温和黑烟熏得不再清朗。早些年在贫民窟锻炼出来的毅力让他在火海里蹒跚地寻找着,妄图能听到哪怕只是一声虚弱的呼唤。
火光与烟雾影响了阿喻的视线,悲痛而急切的少年全然没有意识到,就在他跨过的不知哪一根倒塌的房梁下面,秦姐的尸体在烈火中变得一片焦黑。
她的双手不甘地向前伸着,因为高温的原因有些弯曲,如同在向一步之遥的少年求救;又像是要将他推离火场与深渊,推离已经发生的定局。
『六』
阿喻最终只在火场里找到几具陌生的尸体。临淮楼后门方向火势较小,有些客人从那个方向跑了出去。阿喻跟在他们后面,机敏的少年一路上已将一切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然后他看见一名少女慌乱地跑着,似乎是在寻找自己的父母。但后门面向的小巷子里一直徘徊着的那几个拍花子也在往这边挤着看热闹,少女慌不择路之下正好被那几个拍花子盯上。
阿喻袖口里还藏着那把鱼骨刀,刀锋在火场的灼烤下不再冰冷,刃上倒映出少年翠碧般的眼眸,再不如昨日清澈。
小巷深处,距临淮楼还有些距离的石墙似乎没有被火势侵扰。影子坐在墙头,兜帽完美地掩盖了他的表情,只有一声声沉重的呼吸被吹散在风里。
“寻你着实不易,三鲜脱骨鱼。”有一人从黑暗中现出身形,金色的瞳孔穿透沉重的夜色,落在那影子身上。
“既然不易,又寻我做什么?”
东璧龙珠没有回应他,轻轻一跃便站上墙头,龙睛眺望着不远处的火海,轻声道;“我利用大唐的身份去寻了云谨将李玄查办,那张纸条也收回了。刚刚来的路上,放火那群人被我撞个正着,是玉湖清的人,已经处理了。”
“玉湖清……?”三鲜脱骨鱼闻言似乎愣了一下,继而竟是笑了起来,他整个人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下,笑得肩膀都颤抖起来,仿佛这样便能隐藏起那几分不愿言说的情绪。
“哈,你看这火,烧得多旺啊……”
“我明明、我明明已经把那个人杀了……”
东璧龙珠无声地低下身来,将三鲜脱骨鱼揽进怀中,任由他埋首于身前,那些压抑得快要窒息的情绪倏然迸发。
官府派来放火的那一批小厮,被他尽数赌在这条小巷深处。他本不曾伤这几人性命,只是当那场大火如期燃起时,有什么东西倏然碎裂,教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双手,与那把收割性命的弯刀。
“你早该知道,这一切是改变不了的。”东璧叹道。
从扮成白琊走进临淮楼,赠出鱼骨弯刀,到他手刃那些小厮,却亲眼看见烈火燃起,就如同冰冷的锁链环环相扣,无可更改。
“你解决了一批放火的人,会有其他人来点燃这把火。就算你挡下所有的人,也会有别的原因导致酒楼被烧。木已成舟,无可更改——包括你之前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在填补这个闭环而已。”
原来那一天带来忠告的本就不是白琊,一直都是自己。
原以为离过往改变不过一步之遥,其实一直是痴人说梦。
“东司马怎么猜到我会来这里的?”东璧龙珠身前大约湿了一片,罪魁祸首却装作无事人一般抬起头来,发红的眸子里聚起熟悉的笑意。
“你离开前,月饼去找过你,应该是要向你询问月宫的事。”
【——必要之时,可求助奇人三鲜脱骨鱼……】
“他说你看到信就匆匆离开了,天色已晚,他只好第二天再来碰碰运气。”
“看起来,这小朋友遇上了你。”
东璧龙珠点点头:“我从大唐追了你那么久,除却刚回空桑之时,从未听闻你与墨门、月宫有过什么牵扯。我搪塞过去,找了少主确认,从她口中听闻了月宫的事,又找蟹酿橙询问一番,确认了至少到目前为止,站在我面前的三鲜脱骨鱼是还没有做这些事情的三鲜脱骨鱼。”
东璧龙珠以推理案件的口吻将一切缓缓道来,三鲜脱骨鱼斜靠在他身上,绕有趣味地听着。
“空桑的时间流动独立于人界之外,通过万象阵也能穿越到人间的任意时间点。以我对你的了解,大约在看到那封信后你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那我也可能不回大唐,而是去找墨门,偷月亮可是一件极其有趣的事呢。”
“你曾经提过,墨门现在还没有完全信任你,宴仙坛也还在四处寻找你和阳关柳的下落。贸然引起这两方势力的注意不会是你的选择,所以我猜你可能利用万象阵和时间差回到了盛唐。于你而言,牵念的无非是这场大火。”
“嘁。”
东璧龙珠知道三鲜脱骨鱼笑了——这一次是真的在笑,兜帽下的眸子或许有几分不甘,但那些宣泄完的情绪暂时是不会再找回来了。
他俯下身去,带着独属于东璧龙珠的气息强硬而温柔地覆上三鲜脱骨鱼微勾的唇瓣,舌尖轻巧地叩牙关,右手顺势将那碍事的兜帽掀开,细细欣赏那双翡翠般的眸子。
三鲜脱骨鱼从不示弱,不论是那些互相追逐的岁月还是眼前这个吻。他们的舌尖缠绕着,如刀剑交锋,又似烈火灼烧,肆意侵略着所剩不多的空气。
东璧龙珠两手将三鲜脱骨鱼按在怀里,带着对方轻巧地向后一翻,双双滚到矮墙后的杂草丛里。
细碎的草叶成了发丝间的点缀,三鲜脱骨鱼被禁锢在下面,东璧龙珠轻巧地挤进他的双【和谐】tui间,下【和谐】shen与他隔着轻薄的布料互相摩擦。
无名野火在二人之间熊熊燃烧着,复杂的衣物被粗暴地撕开,唇舌紧密相接。
像他们曾经无数次做过的那样,只是温床换成了粗糙的大地,空桑温柔的清风吹成了炽热的烈焰,燃烧在盛唐的皓月星辰里。
“在这里?”
“不敢?”
“少废话。”
烈火终将一切吞没。
时间从不曾停滞。于你,于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让所谓的“过去”形成更加牢固的闭环,已发生之事不会改变,你我却不必逡巡不前。
“回去吗?”
“不急,还有事情没做完。”
与他们一墙之隔的另一边,手持鱼骨刀的少年将女孩从拍花子手中抢下,刀刃虚架在少女脖子上,面前是下午在官府里擦肩而过的威严武官。
他们在火海外四目相对,少年如幼狼般满身荆棘,武官却看出他手中的刀刃不过是作势,凌厉的金瞳落在少年身上,手中的唐刀毫无出鞘的意思。
火海,刀锋,一步之遥。
千面之影与东司马将成为盛唐绘卷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不久的将来他们会有命中注定般的逃亡与追逐,会有大漠隔壁中的盛大重逢,然后走上既定的命运,在未来的某一天再次回到这一刻,相遇过去的自己,最终放下心结。
过去与未来,仅一步之遥。
『后记』
“白琊,你要去空桑了?”
“怎么,小友莫非舍不得我?不如与我同行,去看看那片属于我们的天地!”
“罢了,比起你说的仙境,我还是更喜欢这里。我来是有其他事找你。”
“小友请说。”
“这张纸条,你到空桑以后帮我塞到一个叫东璧龙珠的食魂的房间里。切记,不要被他发现。”
“临淮楼?不是很早就被烧了么?我听闻这位食魂似乎是大唐的神探啊,难道你想请人家去帮你调查?”
“少废话,按我说的做就好,这些美酒就当是谢礼了。”
“有美酒作伴,这事自然不在话下——你真的不打算去空桑看看么?”
“放心吧,我会去的——在合适的时候。”
“那我就在空桑等着,与阿喻小友重聚的那一天!”
——————————————————
闲鱼选手诈尸更新!
大概设定就是空桑的时间流转和人间不同,空桑可以通过万象阵穿越到人间任一时间点,但不能通过万象阵回到穿越前的“过去”,所以空桑喻才会委托人间还没回空桑的白琊将预告函带回去,以完成整个闭环。
总而言之就是命中注定的相逢呀√
520快乐!
评论(9)